清晨，时间是8点整。
我坐在窗前，听着鸟鸣从废墟横亘的街道远处传来。
依稀记得，折萤在病房里给我看过一些关于城市的照片。那些照片里多是活泼的年轻人，在不知名的建筑物前手舞足蹈——奇异的服装，夸张的神态，男孩女孩在一起笑着，似乎与我看到的世界，没有任何关系。在这里度过的一天中，客人也是极其稀少，反而，不知名的鸟兽成了常客。对于想见到更多的人这一愿望，应该是落空了。我还记得，那些蹲在树枝上的血鹦鹉，会发出类似人说话的声音，但跟一般种类的鹦鹉还有差距。
有一只血鹦鹉缓缓飞来，落在附近的路灯上。
它看着我，嘴巴微微张开，从它的眼神中我看不出有丝毫恶意。
也许，它只是在怜悯我，怜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。我的内心里依旧保存着回家的念头，但在找回记忆之前，我是没法离开爱酒子的。
咖啡馆储藏了西式早餐，也有昨天玩酒准备的高汤面。肚子虽然不空，但也只是在早期的时候多喝了点热巧克力，据说这样会让身子暖和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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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殉道者先生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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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二楼的员工间下来的，是矮个子女孩——所拓。
所拓是还在高中时段的学生。
但因为抗体革命与相关的游行，学校不得不提前关闭了。
所有的学生需要回家自学，而所拓的父母并不在本地工作。
咖啡馆正巧是一个歇息的好地方，所拓这么对我说着，手里抱着一本《分镜小百科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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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哦，起得真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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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般献血完成之后，我会睡到中午才醒，逐渐养成习惯。但由于第一次看到真实的阳光，心里欣喜，便早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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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昨晚睡得好么？”
“当然，没想到这里还挺大的，咖啡馆其实是改造的旧建筑？”
“是，所拓来到这里之前就知道了，因此我也可以住下来。”
“你看起来有些紧张？我跟着爱酒子一起来接引你们，因此完全不用担心。”
“没有的事，我只是惊讶你也能看到信息素一事，特别在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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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话时眼睛会左右摇摆，像在寻找什么。但她依旧是处于被动的观察状态，她的眉间散发的颜色飘忽不定，与说话内容的模糊性成正比抖动着，哪怕是普通人，也可以一眼就看穿了。
她的脸微胖，一直站着。看是想了好一会儿，才缓缓坐在我对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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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们......会带我们去哪呢？所拓愿意前往，主要是不想让父母担心。”
“爱酒子小姐的实验室，据我所知的，是在地下搭建的巨型堡垒空间，那里是非常安全的。”
“所拓听说过一些那里的传闻，据说是专门存放着血液样本的地下室......没想到昨晚的时候，她还嘲笑我的想法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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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拓的语速开始缓和下来，嘴角也露出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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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爱酒子小姐跟别人不一样，看不出是科学家，也不是那些古板的研究员。虽然我在宣传影片里见过她，但没想到，她痛恨影片中的思想。”
“大概是压力所迫，抗体的事情，我也是略知一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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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话间，玩酒端来热乎乎的早餐，一份面，一份三明治和早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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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拓有点喜欢你的意思，她说你跟她很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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玩酒冷不丁的一笑，丢出这句话来。
我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玩酒本人，可以感受到她与所拓完全不是一个性格，身材也趋近男性，嗓音带着些许沧桑的感性。所拓自然是有些尴尬地笑笑，将手中的书递给我，随即拉着玩酒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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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，这有点意思的晨间时光，很快就被一阵枪响打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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枪声来源不明，距离也较远。
我支着耳朵听到。
爱酒子也下了楼，一头乱发，睡眼惺忪，东望西瞧着。
我趁机将所拓的早茶端过来，因为喉咙异常干渴。
她快速来到落地窗前，透过百合叶细密的光斑，向远处眺望。久了，收回目光，盯着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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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早茶.......还习惯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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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问候似乎有些唐突。
紧接着，又传来一声枪响，在空旷的废墟中回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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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挺好喝的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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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看得出我紧张的，抿了抿嘴，回身，去找她们两人。
我呆坐在原地，心理虽然是十分害怕的，胃口也变了，含在嘴里的最后一口茶水变得苦涩起来。
昨天击杀血鹦鹉的场面一度让我不适，而所拓晚上专门按摩了我的太阳穴，说是可以预防战后应激症。
经历了这些，我渐渐明白，爱酒子誓死也要背着我逃出来的原因，似乎是我的血液，以及社会环境所迫。这一切都压得我们没有太多时间思考，自然会做出关乎本能的事情来。
爱酒子的本能，似乎是令我保证绝对的安全。
所拓与玩酒，是跟随我们的脚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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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谁跟随我们？
我们有谁，需要去跟随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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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上，是空旷的居所。
三人挤在唯一一面透光的窗户前，用望远镜看着外边。
玩酒身背猎枪，她被自己红色的信息素包裹着。
这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表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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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有人遭到血鹦鹉的攻击，数量多的可怕.....”
“别急啊，看，她好像在努力的反抗呢。真是奇怪.....早晨的时候，这一片地区从来只有我们三人吧？”
“那就是路过的.......殉道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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殉道者？
不是只有两人需要接引么？
还有其他人？
想到这，我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会儿，竟然开始发热，头顶冒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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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必须支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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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酒子随要转身离开，却被玩酒拉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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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数量太多了.......我们无法战斗。”
“我是相信你的，玩酒，但我不够相信我自己。我知道数量庞大是我们的需要面对的劣势，但那名殉道者还在抗争，我就有义务加入她。”
“神明.......你真的要去么，你自己也是主要目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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玩酒说完，叹了口气，从地上的长条形木盒中取出一根球棒，别在腰间。
球棒头部经过多次撞击，有些许痕迹，她握在手中，似有不寻常的重量。
爱酒子取来一把猎枪，我接过，打量黑黝黝的枪管。由于没有使用过枪支进行狩猎，玩酒命令我在后方待命，以及在必要时进行支援。在这段时间里，所拓会叫我基本的操作技巧以及发射方法。临走前，爱酒子嘱咐我，枪口一定要对准了目标再发射，并且绝对不要拿枪指着人。
说完这些，她们俩解开门把上厚重的铁锁，推开咖啡馆的门。
在我走出咖啡馆，向外张望的刹那，一只血鹦鹉从门框上砸下，不偏不倚的，正中我的脑门。由于受到惊吓，我举着枪向上直接进行射击。奈何子弹还在我的口袋里，身后的所拓笑弯了腰。
那头残疾的血鹦鹉状况非常悲惨——翅膀完全对折断开，似乎是经过巨大的蛮力拉扯，血腥味扑鼻而来的感觉很不好受。所拓搀扶着我，回到门边的椅子坐下，将餐纸用茶水打湿，捂住鼻口。
待我定神之后，便接连传来猎枪的声音。玩酒跑在最前边，一边发射，一边装填。如有飞得紧的，直接用枪托回击，而爱酒子则是处于冷静地上弹发射状态，发射方向多是上方，鸟群随着枪声，一下散开，一下聚拢。渐渐的，它们形成巨大的旋涡状，在爱酒子和玩酒不远处的街道上盘旋，发出震耳欲聋的低吼。
我坐在落地窗后，身旁的所拓用手捂着耳朵，轻轻地，依偎在我的肩头。
不多时，那低吼将落地窗震得吱吱作响。
我抱住她，她也将头埋进我的臂弯里。
整座咖啡馆，逐渐被低鸣声淹没，我不断地对所拓说着抱歉，大概也没有机会让她听到了。阳光不经意间扫过我们两人，灰尘飘洒着，落在冷掉的三明治上，逐渐覆盖了空着的茶杯。
女孩喘息，我不得不将双手覆盖在她的双耳上，用额头碰触她。
忽然，眉间火热起来，她的眉间飘洒出浓烈的金黄色信息素，逐渐变得莹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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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带我去，殉道者先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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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震耳欲聋的咖啡馆内，她的声音轻盈而出，破开一切嘈杂。
这声音通过信息素传来，那鸟群的低吼忽然消失了。
奇妙的宁静中，所拓睁开眼，虹膜是美妙的五彩斑斓。
我被她的声音征服了。
我麻利地将枪上膛，背起她，撞开大门，开始向着玩酒两人前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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